《长河》(The Long River)是沈从文于1938年创作的一部长篇小说,是其代表作之一。它经过作者多次修订,也因触及国民XX中的一些弊端而遭到审查机构多次删削。1938年8月至11月间,这部作品在香港《X日报·星座》副刊陆续发表,共6万余字。1945年1月,单行本由昆明文聚出版处印行,共11万余字,将近初刊本的两倍。沈从文原计划创作四卷,但最终只完成X卷。
创作背景
编辑1934年写完《边城》之后,沈从文感到连年内战影响到了湘西民众的性格灵魂,使得他们“失去了原来的质朴、勤俭、和平、正直的型范”,而长篇小说《长河》的酝酿即始于此。抗战全面爆发后,沈从文曾到大哥沈云麓家中住了一段时间,这段家乡生活,也为他创作《长河》提供了思路。在此期间,他感受到了本地年轻乡兵保家卫国的热忱,却也因国民X对这个地区的种种“倒行逆施”,更加确定了自己之前的担忧。
《长河》中的故事背景,是发生在1934年至1936年间的“湘西事变”,但沈从文并未将这一事件推到作品前台。小说中让作者花费笔墨更多的事件是新生活运动,在湘西民众眼中,抽象的“新生活”代表了国民党中央势力,这三个字在《长河》X现了50次之多。新生活运动是由蒋介石发起的一场国民教育运动,自1934年2月至1949年2月,历时15年。这场运动试图从改变人们衣食住行的细节入手,来增进民众道德,也因此引起过一些质疑,比如有人认为蒋介石是想借纠正民众生活习惯之机,加强对社会的控制。而在《长河》中,新生活运动一开始是一些民众恐惧的来源,后来则成为笑料。
除了新生活运动,《长河》中也有对军队调动的描写,以及对全面抗战爆发前紧张气氛的渲染。在沈从文看来,抗战迫在眉睫之际,国民党却有其他打算,因而他曾计划在《长河》中描写蒋介石借抗战之名来消灭湘西X军。不过小说并未像沈从文设想的那样写成四卷,最终只完成一卷,这部分题材未被写入。
出版历史
编辑小说《长河》从最初在报刊上发表,到后来出版单行本,屡遭删削,命运多舛。1938年7月下旬,沈从文在昆明开始创作《长河》,边写边寄给当时在香港主编《X日报·星座》副刊的诗人戴望舒。从8月7日起,这部小说在《星座》上陆续发表,至11月19日,共刊出67期。这个初刊本遭受删削,据分析可能存在几种原因:报刊编辑因版面所限不得不对篇幅进行压缩;国民党审查机关在稿件投邮前进行了检查、删节;系香港的新闻检查机关所为。此外,《长河》初刊本因“作者抱恙”,且“决定出单行本”而未能登完。但有学者认为这个原因并不能令人信服。
1942年,沈从文对《长河》进行修改,并将其分为11章,然而因为新闻审查严格之故,只有4章在当年的杂志单独刊出。也是在这一年,诗人冯至、卞之琳(他们是沈从文在西南联大的同事)的诗集在桂林的明日社出版,沈从文也准备在这里出版《长河》的单行本,但书稿被桂林图书检查机构扣下,后经友人奔走相助,才辗转送重庆复审,加以删节,一年后方要回书稿。1945年1月,《长河》由昆明文聚出版处印行,这个机构是由西南联大文学社团文聚社创办的。之后,沈从文又对这部小说再次进行修订,于1948年在上海的开明书店出版。
小说的初版本共11万余字,较之初刊本的6万余字,篇幅增加不少。版本之间的差异,固然有因为审查机构进行删削的原因,但这并非X的原因,甚至不是最主要的原因。最初构思《长河》时,沈从文只预备写6万字,但写作过程中发现,如果要在其中包含更丰厚的变动时代的历史元素,需要写成多卷本长篇。1942年沈从文对小说进行了大量修改,可谓“每一段都有润饰,每一章都有增补”。而这些修改,实际上也反映了沈从文创作思想的变化。
北岳文艺出版社2002版《沈从文X》第10卷收入这部小说时,所据版本为1945年文聚出版处的初版本。1944年12月,沈从文曾对《长河》有过大量批注,其中一些佚落,另外一部分作为《〈长河〉自注》被编入《X》。
内容情节
编辑在这部小说中,沈从文将故事发生的地点设置在辰河中部吕家坪码头、附近的村庄萝卜溪及橘子园,将时间点设在1936年秋。
看守滕家祠堂兼摆渡的老水手满满听说“新生活”(即新生活运动)要来了,有些担忧,便去通知橘子园主人滕长顺避难。由于常常阅读《申报》,腾长顺自然也知道一些时事。为了对新生活运动多一些了解,他便去拜访自己的干亲家商会会长,不巧遇到了过来摊派“枪费”的保安队队长。
后来,保安队队长想以很低的价格向滕长顺买一船橘子(实为敲诈),借口拿去送人,其实是想运到外地发财。滕长顺回绝后,保安队队长气得要砍掉橘子树,后来由商会会长出面化解。X次见到滕长顺十五岁的女儿夭夭后,保安队队长就产生邪念,之后再一次遇到,他唱情歌、说烂话,调戏了夭夭。
然而,或许是为了保持小说中的田园风格,前面情节中埋下的矛盾,在小说结尾都被绕开了。小说的最后一章,秋收时节的社戏照例举行,乡人们酬神娱己,尽管外面的世界已是风雨飘摇,小说却在人们朴素的欢乐中画上句号。
总体来说,《长河》的情节并不跌宕起伏,而这正是沈从文有意为之,“排除精挑细选的人物和情节”,酝酿着新的变格”。
人物角色
编辑老水手
老水手满满与橘子园主人滕长顺是远房同宗,却命运不同。老水手曾经营两艘货船,水上运输做得顺风顺水,然而厄运突降,妻子儿女均死于霍乱,他的船也出了事。孤身回到自己熟悉的吕家坪后,他负责看守祠堂。他较早地预感到新生活运动可能会对当地人的生活产生困扰,因而对其十分警惕,对军人和保安队也有着深深的不信任感。他的这种悲观,并非空穴来风,生活的磨砺让他有着比较准确的直觉,也铸造了他勇于承受与抵抗的精神。在小说末尾,老水手对夭夭说:“依我看,好看的总不会长久……哪一天当真由你来作主,那就好了。可是,夭夭你等着吧,总有一天有些事会要你来作主的。”其中寄托了他对年轻人的一种期待。
橘子园主人
橘子园主人滕长顺,本是水手出身,后来慢慢发展,自己成了船主。因与作坊主的女儿结婚,获得一笔财富,气运加上才能,最终让他发家,在萝卜溪购地造屋,同时买下一座橘子园。他为人仗义公道,在村中颇有声望,与长工相处和睦,将看守祠堂的老水手视为朋友。滕长顺是《申报》的老读者,“目击身经近X的变”,并不相信官员,对国家却有信心,“对官永远怀着嫌恶敬畏之忱,对于国家不免有了一点儿‘信仰’”,这一情感与老水手的悲观有所不同,在当时的老百姓中却更具有普遍性。
夭夭
夭夭是滕长顺的X,在三姐妹中“最美最娇”。她个子小小的,眉眼秀拔而略带野性,脸庞手脚特别黑,神气风度都是“黑中俏”。在沈从文其他小说中,也出现过许多皮肤黑黑的美丽少女,以黑为美,源于他妻子张兆和的皮肤就是“黑黑的”,沈从文将妻子的某些外貌、性格特征投射在了小说人物上。
尽管夭夭面对的人生比《边城》中翠翠所处世界更加复杂,但从她身上却只见翠翠的那种纯真,不见翠翠的忧郁。夭夭性格开朗,口齿伶俐,和那些小军官对话也不怯场。姐姐嫂嫂们在橘树上费力地采摘时,她时而用竹竿X她们,时而去追逐蜻蜓、观察小羊,最后玩得累了,才选一棵最高最大的橘树爬到树顶,要与家人们比赛摘橘子的速度。沈从文将夭夭生命力X的状态,写得十分传神。他将希望寄托在这类X、天真的少女身上(其他的如《边城》中翠翠、《三三》中的三三),这些少女形象正是他美的理想的化身。
作品赏析
编辑主题思想
在1938年7月28日写给妻子的信中,沈从文谈到《长河》的写作:“我用的是辰河地方作故事背景,写橘园,以及附属于橘园生活的村民,如何活;如何活不下去,如何变;如何变成另外一种人。”《长河》的主题,可用“常”与“变”来概括,正如沈从文在“题记”中所写:“用辰河流域一个小小的水码头作背景,就我所熟习的人事作题材,来写写这个地方一些平凡人物生活上的‘常’与‘变’,以及在两相乘除中所有的哀乐。”
所谓“常”,是指湘西一直以来人们恒定不变的生存方式,以及那种勤俭、朴素、正直的人性美,那种自古传承下来的优良品德;所谓“变”,就是指社会急剧变动的过程中自外而来的异质文化因素,以及战乱所造成的人事上的对立、人性的冲突、人与人之间质朴关系的消失。
正因为如此,沈从文笔下的那种“哀乐”,不再是封闭时空中的哀乐。从20世纪初至小说故事发生的1936年,中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,这种变化也渗透到了湘西辰河两岸,环境与《边城》中的自足时空已有明显不同。在这部小说里,沈从文无意再营造一个理想的桃源世界,而是把现实中正在随着大环境变化着的湘西写了进来,由此,小说对于现代政治冲突给湘西百姓生活带来的影响,进行了有力的反映。这就是作品中呈现的“变”的一面。
在《长河》中,老水手、滕长顺、三黑子等人耿直、善良、朴素,努力劳作,这些品质与心性仿佛民间的一种力量,一直延续着。即使大环境的改变让沈从文难以维持之前创作时的心境,但他仍然努力在《长河》中描绘出牧歌景象。这是作品对“常”的一面的呈现。
语言特色
《长河》的语言如《边城》那样自然而充满温情,但是使用口语的比例更高,其中洋溢着更浓的乡土气息。作为沈从文创作成熟期的小说,它的语言少夸饰,不铺张,单纯朴讷却又传神。《长河》不同于沈从文早期作品中“无法自控”地使用方言,也不同于20世纪30年代早中期沈从文一些作品中对方言的努力书面化,其中大量出现湘西方言,是沈从文有意为之的。或许是担心读者难以理解这些方言,他曾为这部作品中的方言一一作了注释,在《〈长河〉自注》中,共收入方言注释158条。这在沈从文作品中是前所未有的。而他的表侄、湘西人黄永玉也认为,《长河》是沈从文“与故乡父X弟秉烛夜谈的X本知心的书”,“照湘西人本分的看法,这是一本最像湘西人的书”。
这部小说篇幅较长,尽管如此大规模地使用方言,但方言出现的节奏与频率仍旧是恰当的,不会给人别扭、突兀之感,且地域色彩可以借此呈现。小说对湘西民间场景进行了全方位的展示,而方言被恰到好处地嵌入其中,让人觉得小说中的人物本就该如此说话。读者即使对方言中的某个词不清楚,也不会影响对作品的理解,因为这部小说的语言和人物、场景已融为一体。
作品评价
编辑在文学史著作中,《长河》受到了一些文学史家的高度评价,如夏志清认为:“《长河》是沈从文较长作品中X的一本,因为这是他才华的集中体现。”司马长风则称“《长河》是沈从文最后一部长篇小说,也是最好的一部小说,可惜是未完成的小说”。
在中国学术界,学者们常常将《长河》与沈从文的另一部代表作《边城》相提并论,如学者张新颖称:“《长河》写得舒展,开阔,有些散漫,不像《边城》那样精致,却有厚实粗拙的X。”学者吴晓东认为:“从《边城》到《长河》,沈从文的湘西世界似乎完成了一个历史阶段的跨越,仿佛是从‘前史’一下子迈进了‘现代史’。”
在汉学界,《长河》也曾获得佳评,如美国汉学家金介甫认为:“《长河》是沈从文写田园诗喜剧的最X作品……然而《长河》也是沈从文长篇中最富于历史意义的一种,是对湘西往昔生活方式的一曲挽歌。”瑞典汉学家、诺贝尔文学奖评委马悦然则说,沈从文“懂得下层人民的疾苦,懂得历史上人民生活的疾苦,所以他会写《边城》《长河》那样伟大的小说”。
沈从文最终未按计划将《长河》写成四卷长篇,成为中国现代文学史上的遗憾,这固然与他受到当时出版检查制度的束缚有关,但更与其自身所面临的创作困境有关,一些学者对此进行了分析与评价:沈从文写完《长河》X卷的转年(1939年),受聘于西南联大,“开始了一个作家的学者化过程……其间遭遇的迷茫、困惑与艰难也不言自明。而要将初初浮X面的新的观念原则融入旧有的生活积累,要真正获得一个较为坚实的现代知识分子立场,进而以小说形式组织起一场‘多声部’的合唱与演奏,难度自然也就更大”。(学者范家进语)沈从文曾用“秋天的感觉”形容在创作高峰期后所陷入的对人性、生命的沉思,以及对湘西世界渐渐零落的悲愤,在学者王晓明看来,沈从文之所以没有继续创作《长河》,是因为不愿专门去表现那“秋天的感觉”,“妨碍一个作家继续前行的原因尽管有许多,他审X受本身的变质无疑是最致命的一条”。
作品影响
编辑尽管《长河》受到了海外文学史家、汉学家的高度评价,但这部作品并未获得足够的重视,甚至目前并没有完整的外文译本。1966年,美国哥伦比亚大学的硕士生莉莲·C.︀M.︀朱(Lilian C. M. Chu)提交了毕业论文《沈从文〈长河〉部分翻译并介绍》(Long River by Sheu Tsung-Wen: Introduction and Partial Translation),其中对《长河》的三章进行了英译。1981年,帕特里夏·伊布雷(Patricia Ebrey)编辑的《中国文明与社会》 (Chinese Civilization and Society)在美国纽约出版,其中收录了南希·吉布斯(Nancy Gibbs)翻译的《长河》第三章《橘子园主人和一个老水手》(The Orange Grower and the Old Sailor)。德国《袖珍汉学》19X第2期刊登了《长河》的德文节译本,这部作品也被德国学界称为《边城》的“对照物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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